滿族的“笊籬姑姑舞”分單人舞、雙人舞和群舞,表演者一人扮鄉(xiāng)村少女,一手持帕,一手持“笊籬姑姑”偶,掩面出場,扭扭捏捏,羞羞答答,表現(xiàn)了少女的活潑、熱情、勤勞和堅貞,數(shù)名少年歡躍圍繞,舞之蹈之,挑之逗之,情趣橫生,鮮活生動。 “笊籬姑姑”是由薄木板制作成人頭像,下有手持把柄,頭上糊白紙,描繪成俏女面孔,此即“笊籬姑姑”。
“笊籬姑姑”的故事源自滿族民間的傳說。據(jù)傳,鄉(xiāng)間有一美麗少女,勤勞而善良,聰明而純貞,倍受村民喜愛。在隨父打“年紙”(購置過年物品)的集市上,被鄰村惡霸財主見了,遂欲強占為姜,少女嚴(yán)詞拒絕。但財主賊心不死,即于元宵節(jié)時逼親而至,少女正持笊籬撈物,矢志不從,撞死家中。村民痛傷不已,為懷念少女,每于正月十五日前祭之。另外,舊時及五十年代農(nóng)村的秧歌隊中亦有一人扮老婦,手持一“笊籬姑姑”,又扭又浪,逗得觀眾哈哈歡笑。秧歌隊中的“傻柱子”貝刂于腰間掛一破笊籬頭子(柳條編的),并不糊紙畫像,丟當(dāng)在腰際。中國舞蹈家協(xié)會會員、省舞蹈協(xié)會理事、撫順市群眾藝術(shù)館副研究員、滿族舞蹈家欒榕年與新賓文化館館員、滿族音樂家宋瑛二人經(jīng)過長期挖掘、整理,創(chuàng)作成了“笊籬姑姑舞”。十余年來,這一具有濃郁滿族特色的舞蹈,不僅在省市獲得最高獎,并且推而廣之,為東北各滿族聚居地區(qū)的廣大人民群眾欣然接受和首肯,成為滿族人民文化生活乃至精神文明建設(shè)中的新鮮內(nèi)容。
滿族的“笊籬姑姑”舞源于滿族的民間傳說和舊時的滿族秧歌。傳說也好,秧歌也好,反映的都是“笊籬姑姑”。那么,“笊籬姑姑”又是怎樣產(chǎn)生的呢?它與民間的“請仙姑”習(xí)俗又是怎樣的關(guān)系呢?讓我們順著這條藤摸下去,探探它的根源吧。
在東北的元宵節(jié)習(xí)俗中,-有借元夕之日充實自己的民俗活動,如婦女們不僅做面燈卜旱澇,而且還“迎紫姑”、“問姑神”。筆者五六歲時,正月十三四,二位叔伯姐姐,那時都是十六七歲的大姑娘了。她們將年三十晚上煮餃子的柳條編的大笊籬頭上糊上白紙,畫上眼、眉、口、鼻、耳,涂上紅臉蛋、紅嘴唇,頭上粘一只小花,這就是“笊籬姑姑”了,令我雙手擎著,帶我去房東頭(廁所所在)轉(zhuǎn)一圈,并在煙筒下站一站,不知她們口中哈叨些什么,然后回到屋里。南炕上放著一張長方形的炕桌。我們上南炕后,讓我擎著“笊籬姑姑”,繞炕桌左爬三圈,右爬三圈。而后,讓我坐在炕桌南頭,面朝北舉著“笊籬姑姑”?!绑苫h姑姑”亦面朝北,姐姐們開始數(shù)道說;“戴上花,披上彩,笊籬姑姑下山來?!薄肮霉渺`,姑姑靈,俺姐妹卜問什么你可要答應(yīng)?!庇谑牵_始問卜, “笊籬姑姑”向前點頭,即為答應(yīng),向后仰,即沒答應(yīng)。在新中國成立前,農(nóng)村青年婦女中這種“請仙姑”問卜活動是較為普遍的。
東北農(nóng)村還有一種“沖狀”和“律律”習(xí)俗,這種習(xí)俗至今仍在農(nóng)村老年婦女中流行。有的小孩子被驚嚇了,媽媽往往舀一點水灑在孩子被驚嚇的地方,讓孩子站在旁邊,媽媽一手扶著孩子,下手沾一下灑了水的泥土,摸一下孩子身上,口中念念有詞: “不嚇,不嚇,跟媽在家?!闭聪孪?,摸摸孩子的頭說:“摸摸毛,沒嚇著?!闭匆幌?,摸孩子心口,說“摸摸心兒,魂兒上身兒?!闭匆幌?,摸著孩子的腿,說: “摸摸腿兒,嚇不一會兒。”這樣重復(fù)幾遍,待孩子精神好了,安穩(wěn)了,才算完事。有時孩子有個頭疼腦熱的,打不起精神,媽媽們往往讓孩子躺在炕上,端來一碗清水,放在炕沿邊上,拿三只竹筷子,方頭朝下,捏在一起成三角形在水碗中豎立,邊立邊叨念說:“沖著誰了,快站住。讓孩子旺旺興興的,我給你燒紙?!边@種類似“扶乩”的習(xí)俗被稱之為“沖狀”。還有在水碗上平放一塊鏡子!鏡面朝上,取一只紅皮雞蛋,大頭朝下,在鏡面上立雞蛋,邊立邊說:“沖著誰了;快讓孩子平平安安的,我給你燒紙?!边@種“扶乩”叫做“律”,或稱之為“律一律”。
“沖狀”也好,“律一律”也好,心里想著沖著誰了,叨念幾遍,筷子和雞蛋立的時間長了,平穩(wěn)了,也就自然站住了,也就是沖著誰了。
上述種種至今仍在農(nóng)村老年婦女中傳承著的民間習(xí)俗,無疑是漢族“迎紫姑”占卜習(xí)俗的演變而成的簡單而普遍的占卜、咒祝習(xí)俗。“迎紫姑”的傳說早在我國漢唐以來就已經(jīng)開始并流傳開了,據(jù)傳說,紫姑又叫“坑三姑娘”,唐朝人,姓何名媚,字麗卿,生于山東萊陽。武則天時,山西壽陽刺史李景見何媚天生麗質(zhì),遂起歹心,害死了她的丈夫,霸占了何媚。李景的大老婆為人陰險狠毒,見何媚似天仙麗人,又恨又妒,于是在正月十五元宵節(jié)之夜,趁何媚解手時將她害死在廁|所中。何媚死后,冤魂不散,趁李景去廁所時悲悲啼哭,廁所內(nèi)且有刀兵喝罵之聲。這些情景被武則天聽到后,對何媚的遭遇甚為同情,就封何媚為“廁神”。因此,在關(guān)內(nèi)祭紫姑活動極為普遍。
紫姑何媚成了“廁神”,受到人們尤其是婦女們的崇拜。于是婦女們剩用紙偶或木偶做成“紫姑神”,在元宵節(jié)之夜于廁中祭之。其法大致在元宵節(jié)前,婦女們做紙人或木偶,或用衣衫披在條帚上當(dāng)紫姑,再來到廁中祭祀。察時念念有詞:“子胥不在,曹婦已行,小姑可出(子胥,婚也;曹,大婦也)。就是說:“兩個狗男女都不在家,紫姑你可以放心地出來了?!比绻@時偶像動了,就是“紫姑神”來了,可以占卜吉兇、預(yù)知禍福,可以向她提問。問題多是可以用數(shù)字回答,問后她可以無風(fēng)自動地點頭在給定的數(shù)后選擇點頭的次數(shù)或方向,以回答所問事情的可否。這種形式,與漢唐以來興盛道教方術(shù)有直接的淵源。舊社會時,嬰兒降生,先要落在凈桶內(nèi)!就是天子圣賢亦不可免,因此,廁神也是很風(fēng)光榮耀的。
紫姑雖為廁神,但由于受人崇春,并非為排污或生育之事!而是為民間休咎禍福、占卜吉兇。舊時,常有賣紫姑和神碼的,在祭祀紫姑時燒化。
紫姑作為民間宗教之神也傳到關(guān)東?!度趟焉翊笕氛f:“紫姑神死于正月十五,故顯靈于正月也。”舊時,每年定在正月十五日晚,婦女們在廁所邊或豬欄邊擺酒食、果品,迎接紫姑下凡。迎神時用兩個青年女子,各以一指抬米籮至廁邊。米籮中間插一竹筷,焚香請仙姑上轎回屋內(nèi),屋內(nèi)桌上鋪一層沙或糖,兩青年女子各用一指抬米籮。據(jù)說,竹筷子能自動在沙或糖上寫字,是紫姑降臨,能預(yù)卜各事兇吉。
迎紫姑習(xí)俗傳到東北后,即迅速在東北各地普及開來。據(jù)1926年鉛印本《雙城縣志·歲時民俗》載: “正月十五日,……晚間婦女請姑姑神,卜問本年一切休咎。法,以木勺為首,橫縛一木為兩臂,下縛有叉之木為兩足,句上包紙,繪眉、目、口鼻,頂插花,身著衣,攜之廄中,念數(shù)語,入室,以秤稱之,較重于前,則神至矣,扶置炕桌旁,向間諸事,以前后磕頭為休聳所由判。此即古之賽紫姑耳。”1929年鉛印本《珠河縣志》、1929年鉛印本的《錦西縣志》、1931年鉛印本的《東豐縣志》、1930年鉛印本的《臺安縣志》、1931年鉛印本的《義縣志》、1933年鉛印本的《鐵嶺縣志》以及1937年鉛印本的《海城縣志》等等,均對迎紫姑習(xí)俗有詳略不同的記述。.
迎廁神紫姑,這本源于關(guān)內(nèi)漢族的習(xí)俗,傳入關(guān)外的東北滿族聚居地區(qū)之后,無論形式還是內(nèi)容都有了許多變化,這種變化表現(xiàn)出了漢滿民俗文化的融合。如滿族聚集地區(qū)的新賓、本溪、桓仁、清原、岫巖弋鳳城等地,在元宵節(jié),除按舊俗觀燈外,縣街及大部分村電還辦秧歌、跳民族舞。舊時有拜燈官及打(唱)太平鼓等,幾至多半夜,甚而通宵達旦。與迎紫姑相似的是以民族歌舞的形式祝愿農(nóng)業(yè)取得好收成,這就是滿族的“笊籬姑姑舞”。傳統(tǒng)的“笊籬姑姑舞”既與漢族“請紫姑”相似,又有滿族自己獨特的民族特色,其俗多在正月十四至十六晚進行。新賓及其兄弟滿族自治縣成立慶祝大會上,均編排了滿族秧歌、舞,但尤其不可少的是“笊籬姑姑舞”。在舊社會,是時用新柳條編成新笊籬,外糊以白紙,并畫上一個俊姑娘的頭像,掛在1。7米左右的木桿上;有的還給姑娘偶穿著紅衣,兩手各置拿手帕等,將“笊籬姑姑”打扮好,先供在房西頭。屆時,由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,頭扎紅布,把“笊籬姑姑”舉到院子里,人們開始圍繞著“笊籬姑姑”形占舞唱歌。唱詞中有“笊籬姑姑下山來,十五、十六看燈來,梳的什么頭,梳的四散頭,頭上抹著桂花油?!庇械牡胤絼t流行“笊籬姑姑本姓白,戴朵花,背著柴,扭扭噠噠下山來,你也拍,我也拍,拍著手兒跳起來”的歌詞。滿族群眾相傳,此時原是紀(jì)念古時被虐待而死的姑娘,因此,“笊籬姑姑”有的地區(qū)亦稱“笊籬姑娘”。然而,人們在此俗中真正的動機,卻是利用這個儀式向“笊籬姑姑”問卜。據(jù)說,只要問的人心誠,就可以得到回答,如是肯定,回答則向前磕一個頭;反之,則向后磕一個頭,所以,引“笊籬姑姑”一定要選天真活潑的小姑娘(有的地方也選小男孩),認(rèn)為這樣就可以有神靈感應(yīng)。滿族的“笊籬姑姑舞”及問卜活動,自暮到午夜止。類似的問卜活動,在東北各地農(nóng)村表現(xiàn)出各自的差異。各地依據(jù)一方之人的理解而使此俗出現(xiàn)種種變幻,在時間上亦各不統(tǒng)一。如錦西縣是在正月十一日,謂之“請紫姑日”;義縣正月十三日謂“請?zhí)煜伞被颉鞍扇斯恰?;海城縣正月十三日謂之“請?zhí)煜伞被颉罢堊瞎谩?;鐵嶺正月十四日為“請紫姑神”;臺安縣在正月+五日“迎姑娘”;東豐縣這天稱之為“迎紫姑”;雙城縣這日為“請姑姑神”;新賓則謂之“請笊籬姑姑”。在這些地方壙所謂的姑姑有的不是用笊籬,也不用木勺,只用三根筷子或一個雞蛋問卜,而且時間也不僅僅是在正月元宵節(jié)前后,而是平時有事,即可隨時請卜,其祝咒,亦即“姑姑靈,姑姑靈,筷子姑姑有靈應(yīng)”。之后,即可間休咎禍福。這種形式在文化心理上差異并不大,都可看作是古代扶乩的變化,是滿漢文化融合的反應(yīng)。而滿族的“笊籬姑姑舞”,不正是漢滿習(xí)俗的融合嗎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