木樓閣榭,青石板路,濕漉漉的江南,蜿蜒的老街,古樸的木屋,咿咿呀呀的烏篷船,詩情畫意,一下子涌入眼簾。尋夢烏鎮(zhèn),是想找尋夢里的藍印花布,那種素雅清淡的蠟染之夢。
在一條一條老街上尋找,終于在一個巷子深處覓見,站在藍印花布的作坊前,仿佛時光倒流,原始的土布,民間的工藝,濃郁的鄉(xiāng)土氣息,永遠的藍白二色,像一首首凝固的詩,在眼前流動。
我的腳步再也挪不動了,站在一間小小的染坊里,看到了紋樣設(shè)計、花稿刻制、涂花版、拷花、染色、曬干等工序的全過程演示,想象里的女紅終于有了最直接的感受。
舊詩文里,曾有描述女紅的場景,比如《紅樓夢》第五十二回《勇晴雯病補孔雀裘》。比如“唧唧復唧唧,木蘭當戶織”,都是對女紅的描述。
印象里,女紅是一件精巧細致的手工活兒,詩意而且浪漫,美麗溫情的舊時女子,獨坐繡樓,身邊一定有一個寸步不離的花撐,撐子上,一塊緞、一塊綾或一塊絹,繡上美麗精致的圖案,或者是一朵嬌艷欲滴的花兒,或者是美麗無限的風光,抑或是撲棱棱急于展翅的小鳥,那些圖案,生動逼真,針腳細密。
有一次,看電視劇《喬家大院》,玉兒回家找她爹借銀子,人稱山西第一摳的老爸,本待狠下心來不借,誰知乖巧的女兒給老爸做了一雙白襪子,上面繡上了美輪美奐的花朵。粗看是一雙襪子,細看卻像一件藝術(shù)品。這樣一件不起眼的手工制品,讓玉兒的老爸進退兩難,雙淚長流,因為那一針一線的縫制里,都是暖暖的親情和愛,最后唯有長嘆:“一雙白襪子,騙走了我三百萬兩銀子啊!”
對女紅充滿了詩意的遐想,近乎唯美,其實不然,辭海里說:女紅是泛指古代女子紡織、印染、縫紉、刺繡等工作和這些工作的成品。也就是說,女紅是一項名副其實的體力活兒,大戶人家的女子,把繡花當成一種消遣,小戶人家的女子是把女紅當成了一種謀生的手段。
舊時歡場上女子,講究琴棋書畫詩酒花,如薛濤、蘇小小等都是美艷聰慧的女子,做詩,斗酒,與男人周旋,與女紅沾不上半點邊兒。唯有良家女子講究賢良淑德針線女紅,因為女紅的好賴,是衡量一個女子好壞的最直接的標準,女紅精湛一些的女孩,多半會嫁一個好人家,所以一個女子多半要從小女孩的時代就開始修煉女紅。
現(xiàn)代都市女子,大多美麗時尚,光鮮照人,辦公室里能夠獨當一面,商場馳騁,巾幗不讓須眉,能夠分辨出藍山與雀巢口感的不同之處,舍得把大把的時間丟在午后的咖啡館或者商業(yè)街上漫無目的地閑逛,甚至能把那些繁多又饒舌的洋酒,當成寶貝一般如數(shù)家珍。但這些美麗時尚的年輕女子,多數(shù)對女紅一竅不通,拈不動針拿不動線,衣服偶爾不小心壞了某處,又舍不得丟掉時,會送到干洗店專業(yè)織補,哪怕是掉了一粒紐扣,也會找專業(yè)人士縫上,對于女紅,非但不染指,從本質(zhì)上,也毫無熱情可言。
女紅,構(gòu)筑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,竟成了一份奢侈的美麗和惆悵。盡管市場上泛濫著越來越多越來越美麗的女紅制品,然,那些多半都是機器制作出來的,沒有半點的溫度和情感,手工時代的女紅變成了一種孤單的美麗和哀愁,停留在我的夢里,久久。